「再这样对着镜子发呆，明年春天就要长出虬须了。」她竹制折扇啪嗒一声合上，指尖摩挲着扇骨暗纹，「对了，五日后是你约好的那场会面。」 我蘸墨的手顿住了。窗外传来卖糖人的吆喝声，混着槐花香飘进书房。 一、送礼的三重境界 葛小姐生得一双桃花眼，却爱吃苦瓜拌豆腐。 我蹲在后院看她举着青瓷盏喝苦丁茶，阳光顺着竹筷尖滴落，在青砖地上画出猫爪印般的暗纹。 「物以稀为贵，但不如说，物以心为贵。」她掰碎银杏果时指甲泛着淡青光泽，「上次那柄镂金扇子，倒不如前月你摘的辣蓼花来得真性情。」 如今想起那日春雨。我在十三里铺子外的麦陇里追着沾满露水的辣蓼花跑，蹄子磕破青砖都不自知。她说的那种金铃子，我寻了七天七夜，在菱角地头终于听见「叮铃」微响。拿出来时衣袖还沾着泥腥气，她却说是见过最像蝉鸣的礼物。 二、镜中人会看见你的心意 铜镜边缘的饕餮纹忽地扭成活物。镜面荡开涟漪时，倒影里多了捧莲藕的翩翩公子。他衣褶间落着月华，却比不上篱院里头的野海棠来得鲜嫩。 「若是送礼物，」葛小姐正给铜镜打理锦缎镜套，手指穿过暗格时突然顿住，「倒不如试试梧桐籽做的香囊。」她说这话时目光落在砚台下的青铜镇尺，那面刻着的「慎独」二字在烛光下竟泛起细碎金星。 后来才懂她的意思。那次我在沙溪口淘到半截汉简，褪去泥浆后现了两句诗——「人间天上清秋节，收取闲心付桂花」。我泡了整夜的桂花茶，连同铜镜架上的青瓷盏一并送上门去。她推开茶盏时嘴角带笑，镜子里忽然出现捧着铜镜嬉笑的孩童身影。 三、这镜子藏着天大的秘密 窗框漏进半轮月，铜镜泛起幽蓝光晕。这次来送礼物前，我在书房熬了三宿。缝制锦缎荷花灯时总觉得指尖有火烫的触感，直到缝到第十二片花瓣时，银针突然穿透整块绸缎。 「这盏灯的金线里混着蝉翼。」葛小姐抬头时桃花眼染着烛火，「也罢，既然你要追根溯源，咱们就去沙嘴渡口——那里埋着三十六面铜镜的秘密。」 她说这话时手执铜镜转动，镜面浮现出褪色的剑戟图谱。远处传来老槐树在风里磨牙的声响，恰似有人在簌簌翻动古籍。突然想起初见时她递来的折扇，背面竹纹藏着半句诗——「人生只似风前絮」。 铜镜终究还是架回原处。 夜深了，窗外传来铁锁碰撞的闷响。檐角结着蛛网的青铜风铃忽然摇晃，铃铛里藏着的菱歌穿过月光的罅隙。我望着案头的青瓷盏，那盏里还泛着未凉的桂花余香——镜面倒映出的夜空下，隐约浮现出跋山涉水的旅程。 这面铜镜，终归是要去寻它的归处了。